“5.12”不堪回首的记忆

    大地震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但90天时间却无法冲淡那刻骨铭心和不堪回首的记忆。那确实是对一个人意志的考验，对一个人生命的考验，对一个人亲情和良知的考验。
    2008年5月12日那天上午，天气非常好，金灿灿的太阳还是那样照耀着整个世界。我照例开始了每天坚持的课堂巡视，每当巡视教室到达三楼时，我总爱站在教学楼阳台上远眺学校对面那连绵起伏的群山，那天也不例外。五月初夏的田野，凝苍叠翠的青城，让人觉得工作和生活在其中是一种幸福。
    中午午餐完后，我爱人给我打电话：今天是护士节，下午两点要到都江堰市开会，顺便到社保局给刚满三个月的儿子办生育保险。由于马上到一点了，周一的教师例会快开始了，我就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挂了”。一点钟，学生开始午休，教师在一楼多媒体室开例会。会上，校长宣布了很多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如：都江堰的教育已经由均衡化向现代化迈进；教师可能马上涨薪；我校校园文化建设有望进入市局最后一批打造等等，并且还对全体教师进行了“四大书院”的知识培训。我也开始憧憬着我校“书院文化”主题打造成功后那底蕴更深厚的、更优美的、更儒雅的工作环境。14点20分例会结束，这时天空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很多老师都在议论今天天气真怪，时明时暗，阴晴不定。教师继续到各自办公室作上课准备，我和我办公室两个同事回到办公室继续讨论“四大书院”的知识，不亦乐乎。
    突然，我们三人在座位上楞住了，巨大的轰鸣声不知从从何而来？我们屏住呼吸，互相对视，侧耳倾听。一刹那间，办公室饮水机和电脑显示屏“啪、啪”一起摔碎在地，接着整幢大楼开始剧烈抖动，办公室内所有物品不停的往地下落。我办公室年龄５０多岁的黄老师大叫一声：“地震，快跑！”，我们三人立即跳起来，一个箭步跃出门，跳下花台。这时，大地像发狂的野兽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轰鸣，疯狂的抖动，肆意蹂躏地上的建筑和人们。顿时学校所有建筑像着火了一样，灰尘弥漫，房屋发出“咔、咔、咔……”的刺耳的声音，楼上的天花板、灯管、画框、玻璃、瓦片不停的掉下来，墙壁不停开裂，水泥块和砖块不断往下落。人已无法站稳，我不停的摔倒，不停的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奔到教学楼前旗台上，扶着摇摆不定的旗杆面向教学楼不停的喊叫：“地震，快跑！地震，快跑！”，这时一楼的大部分学生已经在老师的组织下慌乱的到了教学楼前广场，楼上还有许多学生和老师还在教室和走廊上，一楼、二楼、三楼，每一层楼都是惊慌失措的学生，扶着墙或栏杆摇摇摆摆的向楼下冲来；每一层楼都是内心惊慌表面镇定的老师不停的组织学生，叫学生别慌。看到这一幕我想：完了，学生完了，学校完了。但又怕学生发生踩塌，马上又跌跌撞撞向教学楼九年级楼道口冲去，组织在那儿的学生有序下楼。很多学生奔下楼就在那出口就连滚带爬摔了下来。整个过程持续一分多钟后，大地恢复了平静，老师们已经把学生全组织到了彩砖广场，幸运的是全校没有一位师生在地震中伤亡。
　　这时，校长在人群中找到我，让我马上跑步前往离初中部还有１公里左右的小学部，去清点、查看和组织小学部师生，那里的孩子小，容易出事。我立即奔向学校操场，跨过倒塌的围墙，冲进镇上的老街。我边跑边打电话，但怎么打也打不通，通讯已完全中断。老街已被地震毁坏的差不多了，大街上弥漫着浓浓的灰尘，呛的我不停的咳嗽，人走在街上无法睁眼，遍地瓦砾、砖块，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到处是抖落的电线和震倒的电杆。街两边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们，哭声、喊声、叫声不绝于耳。跑到小学部大门时，我已经满脸灰尘，不停咳嗽加上喘气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小学部大门已经震塌，办公楼摇摇欲坠。孩子们已经被转移到操场，哭声一遍。这时，家长们从四面八方蜂拥到学校接自己的孩子。当我看到家长接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才想到我的儿子，不知他怎样了？想到了在市里开会的妻子？想到了父母？不停的拨电话，一个都打不通。和小学部杨主任了解情况并简单安排好下面的工作后，我又急忙跑步返回初中部，路上看到许多受伤的群众正前往镇卫生院，看到医院坝子里已经停放了好几具遇难者的遗体，看到了正在废墟上刨亲人，失声痛哭的人们。为了学生，我不能停下来，但心中暗暗想到，这场地震肯定破坏大（当时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
　　跑到初中部校门时，家长们已经把校门围的水泄不通，但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临时决定不一起放家长过来，让家长们进来一个，接一个孩子走，这样场面不至于混乱，学校也可以摸清每一个学生的安全离校情况。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解释、组织、清理，全校１６００多学生只剩下１０多人未被家长接走。我心里在想：这１０多个学生的家长，肯定已经在地震中遇难或受伤了，但不忍告诉学生，只是一味的安慰学生说：家长肯定忙。在整个下午，我一边组织学生，一边隔一段时间就给母亲打电话不通，给孩子那儿打也不通，给爱人打也不通，心中异常担心。在组织的过程中，不时听到从都江堰市区逃出来的人说：都江堰城区很多楼房跨塌，到处是尸体，到处是重伤员。每次听到这些，想到爱人还在都江堰，通讯中断无法联系，心中真的不是滋味；想到三个月大的儿子不知怎样了，心中莫名的隐隐作痛；就这样不停的拨电话，明知打不通还是不停的拨。到了下午６：００接镇政府通知：青山制药厂那里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可以把学生带到那而暂时躲避一晚。我就带着几个教师和学生筋疲力尽的排着队慢慢朝那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才第一次仔细的看到地震肆虐过的青城：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到处是死伤的群众，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们，到处是哭喊声，到处是救护车的鸣笛声，到处是警察的身影。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真的大难临头了。到了目的地后看到几千群众一起挤在那几十亩菜田里，如果把学生放到那儿，不好管理。所以，我又把教师和学生带回了学校旁边的空地中站着等待，等待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在学生和教师面前，我要装着心中有数的样子。这时，校长从城区寻找教育局回来，我给校长请了二十分钟的假，想火速回家看看就回校。就让一个教师开车载着我朝我家飞驰而去，路过大观镇，看到全镇同样的一片废墟。心中不免更加担心起来，接着打电话，通了，心中一阵激动。幸运，家中没事，我干脆在电话中向家人说明原因让他们多保重后又掉转车头回到了学校。学生们和校内住的教师们还在空地上站着，不停的往马路中央观望，那惊慌失措的神态实在让人心酸。
　　晚上，学生们和我们几个教师就团团坐在学校广场上，吃着几个年轻教师冒险从学校食堂刨出来的饭，冷饭就着泡菜，真香啊！平生第一次吃到最香的饭。通讯断了、电力断了、水断了、食品生活用品等无法供应了，什么都没有。晚上又不停的余震，有时隔几分钟，有时隔十多分钟，每震一次楼房就“咔咔咔”的响一次，每震一次孩子们就团团抱着老师们不停的打抖，嘴里不断的喊“来了，又来了”，看到这些我眼泪总在眼眶中打转。困了，我们围在一起“天当被，地当席”躺在地上，听着收音机，才知道这次大地震震中就在离我们这儿一山之隔的汶川县映秀镇，８.0级,史无前例。才知道：都江堰市死伤惨重，新建小学、聚源中学、向峨中学等校学生死伤无数；温家宝总理已到都江堰亲自指挥救灾。这时我才感到发自内心的无比后怕，同时感到自己无比的幸运。
    半夜下雨了。我们在操场上躺着，淋着雨、听着收音机里反复播放的“汶川紧急救援”、伴着吓人的余震终于熬完了艰难的“5.12”之夜。
                                                  2008年8月12日